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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战疏 南宋 · 许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一、《襄陵文集》卷六、《三朝北盟会编》卷四二、《九朝编年备要》卷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一
臣伏见金人退师以来,朝廷󲦤绅上恬下嬉,幸于无事,恃以为安,而臣独窃终夜不寐,方以为忧。
夫以金人之性,贪功好战,而我既示之以弱,开之以利,不过一二岁势必复来。
自所割三镇疾驰三日,则突骑犯都城,飞尘入宫阙矣。
当此之时,金帛不可复得,地土不可复割,边鄙之师不可复召,智能之士不可复图,万世之变可胜言哉!
今闻姚古等兵已次国郊,窃谓陛下可以阃外之事制于将帅,若遣一介之使可下下之,使不可下则用兵不疑。
臣尝熟计,我战而胜则蒙福无穷;
战而不胜则北阨井陉,西断太行,内守大河,国可无患。
敌以残敝将归之兵力,必不能复取三镇,故我胜亦利,不胜亦利,此可决战一也。
敌欲既盈,将骄卒懈,时益暄暍,人马喘汗,以我方锐,击其惰归,此可决战二也。
我众彼寡,以十当一,反顾者诛,旋踵者斩,使威令既必行则罢弱者奋,况于关陕百战之士外诱以金缯,而内激以愤耻,破贼必矣,此可决战三也。
种师道持重名将,今虽老疾,智略足恃,议者见其木讷若无策画,此盖不以口击贼者。
赵括论兵,其父奢不能难也,而奢谓将必败赵师
宋文割据江左,闻王玄谟论兵飘飘有伊洛间意,及使之将,望风奔溃。
师道自少沈毅,盖其天性,介胄之士瞋目语难,自古而然,未可遂疑。
况今济以姚古,必能相与成功,此可决战四也。
陛下仁圣,诚动万姓,义感三军,人人思为国死以涤中原之耻而发七庙之愤。
夫天时易失而人心难收,陛下今不乘此利势,后必悔之。
此可决战五也。
今全躯保妻子之臣务在张敌声势,虚喝恐劫,苟安目前,遗患万世。
此其意无他,不过虑战不胜则咎归议者,使身不利;
今一主和,身保无患。
明年盛秋朔骑复来,则必诿曰:国家事敌不至,不得归咎和者。
奸回自营,孰便于此?
非复有为陛下宗庙社稷长虑却顾者也。
夫一胜一负,兵家常势,要观大计如何尔!
议者以姚平仲前日妄动小衄,以为王师不可复用。
《传》曰:「凡此蔡功,惟断乃成」。
故愿陛下断之而已矣。
取进止。
三镇 南宋 · 许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一、《襄陵文集》卷六、《三朝北盟会编》卷四二、《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二
臣伏见王师之行,庙算未定,此疑事也。
今古盖未有能以疑事成功者,故朝廷之意惑,则将帅之心不一,将帅之心不一,则士卒之气不锐。
断而必行,鬼神避之,此精诚之力也。
陛下欲断今日之议,当究为和为战卒当如何而已矣,其中小小利钝,非大计之所系也。
汉高帝、蜀先主皆号聪明神武,为一代之英雄,考其用兵,败北无数。
然其志气挫而愈厉、抑而更扬者,大计已定于中,此其所以为英雄者也。
陛下欲决和议,则臣愿陛下取《太史公记·虞卿传》,览其反复,此往古之鉴也。
方今若失三镇二十州之地,则天下之势已断西北,无河东则陕不可守,无河朔则汴不可都,计不过谋渡江南
臣考永嘉渡江能为东晋者,乃王导、谢安英贤相继,扶危救倾,仅能立国,而中原丘墟,遂分南北。
后世有王导、谢安之才,则东晋宗庙可复立也,社稷可复建也,盗入陵寝取一抔土则将若之何?
言而至此,可为流涕。
陛下永念方来之艰,则今日虽复骚动,天下犹不得已,何者?
择祸莫若轻也。
或者以为太祖即位以来未有江南、晋、蜀,而卒能混一区宇,臣以为不侔矣。
太祖生长兵间,非若陛下继体守文;
建隆将士,百战精锐,非若方今将不素养、兵不素练也。
敌在掌握,纵而不取,使之益张,若之何而以太祖为言,故凡守和议者以国与人者也。
陛下欲决战议,则臣之所陈可战者五,已具前奏矣。
今使敌不释憾,则渡河之师当战,战则必有漕运之役,有应援之兵,有扼据之要,皆当素治,不计小却,但责成功,而后将帅志一,士卒气奋,三镇之守有死无二。
若我将以疑遣,师以苟行,则精锐已亡,何以取胜?
凡今为和议,苟取目前之无事,然亦未可必也。
臣闻西北之民人人相语,曰:「吾属与其顺敌,则宁南向作贼,死为中原鬼」。
使三镇之众发愤怨怼,人为寇攘,非小变也,故姑息目前亦未易得,况又方来之患亦未知税驾欤!
自古用兵必有异议。
成王之时周公东征,民有十夫予翼而已,其他罔不反曰「艰哉」。
晋武与杜预谋取江南,大臣贾充等皆力争之,独一张华赞定大计。
唐宪宗武元衡、裴度谋讨淮西,盗杀宰相,朝廷震恐,请罢裴度以安诸镇,宪宗大怒,讨蔡益急,唐之威令自是复振。
周世宗初即位北汉契丹入冠河东世宗自将禦之,宰相冯道固争不得,周之功烈自是遂兴。
《书》曰:「惟克果断,乃罔后艰」。
陛下所以疑者,众人必以姚平仲前日之败自持其说。
种师道为臣言平仲所以不利者,劫寨之法不用大兵,当小扰之,使自蹂藉而后可乘。
又地势横入江河中,兵隘桥,此利诱使出战、不利以兵入斗也。
臣以是知师道有谋,故前日之功失在不用老将而用骁勇,不恃谋将而恃词说,非兵不可用也。
昔石晋开运之变,契丹始入,败不穷追,近冬复大来,遂陷都城
国朝景德契丹入寇,澶渊之役亦不穷追而与敌和亲。
开运景德驱逐之策同而成败之效异者,何也?
开运之时中国方弱而示之以畏,故寇复来。
景德之间国正强,受之以和,故寇遂定。
今议者不鉴开运纵敌之患,欲为景德之宽大,则可谓不知时矣。
陛下何以不试使议割地者身任数年,寇不复入,则臣知议者必将难之。
夫国不保数年之安而欲定万世之策,必不能矣。
乞下臣章使有司定议。
河北戎政疏 南宋 · 许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襄陵文集》卷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一
臣闻北方驻营朔野,窥兵太行,而种师道兵距河未渡,此挫师之锐而示敌以弱,臣以为非便。
董卓自言讨先○日,留司马刘靖屯兵安定以为声势,寇欲断归道,小击辄开者,以安定有兵故也。
寇谓安定当数万人,不知但步骑四千而已。
故知兵之势要恃声援,非必实加之也。
今我控扼狼车而大兵渡河,号十万众,此足以震敌人之心而增诸镇之气,欲战则可以及事,欲和则易与之讲,此贤于老师不用而纵敌残暴何啻万万也。
愿陛下下臣之言,诏大臣与种师道熟议其便。
然臣累论种师道今不可废,已蒙圣慈许令师道制置河北
戎事之机,间不容发,而逮今十三四日未闻施行。
今虽用师道言,恐亦未必能尽其心,以朝廷任之不专、信之不一故也,更望睿断早图任之。
论用将疏 南宋 · 许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一、《襄陵文集》卷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八
臣伏见艰难以来,用将不专禀命朝廷,故使大帅节制难一,机会屡失,敌势益张。
欲苟无事而变更愈繁,欲姑休息而息肩无日,此忠愤忧国之士所以中夜慨叹,抚枕而兴也。
今既明示天下以弱,是以河东之兵深入而不忌,陕西之寇内侮而不止,情势至此亦已棘矣。
若不一大变前所为,恐不复可济。
为今计者,独有起种师道,听以大计,朝廷但责成功而已。
昔汉帝取魏,但问大将步将骑将为谁,知非韩信等敌,遂决不疑。
以是知用兵之法要在论将。
而议者以种师道、姚古有怨,故罢师道而用古。
然臣窃观汉高祖始用陈平护军,诸将不服,更使尽护诸将,诸将乃不敢言。
韩信初拜大将,一军皆惊,高祖不恤也。
光武之时贾复常欲手杀寇恂光武躬譬解之曰:「天下未定,两虎安得私斗,今朕分之」。
卒使二人结欢而去。
今陛下欲正天下则宜如高祖,欲和调将帅则宜如光武,方乏材时将臣至少,岂得使之一废一植?
至于勤王之师虽已罢遣,今恐事棘不免复召,但使河朔贼破则河东贼势自绌,要之非一大劳,恐无休息之时。
伏愿陛下更与大臣熟虑,早定大计。
今日之事已难于前日,安知后日不又难于今日也?
而议者犹欲循前之姑息,前之得失亦可鉴矣。
取进止。
乞复用种师道 南宋 · 许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襄陵文集》卷五、《三朝北盟会编》卷三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八
臣伏见宣制罢枢密使种师道提举中太一宫,中外闻之怅然失色。
师道名将,沉毅有谋,山西士卒人人信服,臣以台制不得身见师道,然素闻其贤如此。
自兵兴以来,臣所询访数十百人,皆言师道虽以老疾,智虑不衰,而独闻诸朝廷,以为老无计策,不可复用,异于国人。
臣考古进贤之法,在《易》之《晋》,其六三曰:「众允之,志上行也」。
夫人各有私,合众则公,故必众允其贤也而后可进,此孟子所谓「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者。
人君之所听察如此,可谓较且易矣,是以用无不当。
后世不稽于众而欲恃一己之明以周知人之所蕴,是以拔十得五尚曰比肩,谓其黯闇艰难失人之多也。
陛下欲求知人之术则观诸《易》象而质诸《孟子》,臣恐左右诸大夫一旦论种师道不如国人素信之审也。
秦始皇王剪而用李信,兵辱于楚,乃自驰见王剪谢之曰:「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
其后王剪卒以持重走楚军,略定荆地。
汉宣帝赵充国,使问充国谁可将者,对曰:「无踰于老臣者矣」。
充国与羌相拒,坚守不战,羌豪相数责曰:「语汝无反,今天子遣赵将军来,年八九十矣,善为兵。
今请欲一斗而死,可得耶」?
后终汉之世无西戎之患者,充国之力也。
前世自吕望以来用老将收功如此者难一一数。
至于赵用赵括、蜀用马谡、宋用王玄谟,皆见其平日论兵智略纵横,使之当敌制变,卒皆折北不救。
以古揆今,则师道之老而木讷,未当谓不可用也。
今令师道复统河朔之师,委制阃外之重,将吏素服,士卒素信,远人素畏,易以定功,此上策也。
处之枢府,选将将兵,威名方略可以折冲,此次策也。
今无故解其兵权,委之道馆,使士气销沮,民心疑惑,臣窃恨之。
金人此行,存亡所系,今一大创使失利去,则中原可保,四夷可服。
失此机会,则非特将来再举必有不救之忧,臣恐西戎南夷共知中国太弱,争图深入,为金人之所为,则我困于奔命,必不支矣。
廷臣间愦愦不晓者固不足道,至于近有识者多能知之,然知之者莫肯力言,言之者莫肯疏奏,是又何也?
人为身谋,畏执其咎,一有疏奏,形迹可按,不如容默,成败不与。
鄙夫事君自古而然,臣遭陛下休明之运,衔陛下之恩,自顶至踵已许国矣,又当言责,不敢不尽。
窃闻台臣谏官屡劾宇文虚中,朝廷重去虚中而轻罢师道,此非特臣所不谕也。
或谓师道足不良行,害于驰驱、朝谒奏事,此与国之安危谁为轻重?
孙膑坐辎车中为齐军师田千秋得乘小车至汉殿,贪贤尚能古有之矣。
伏望圣慈哀臣惓惓忧国之计,更与大臣参之,不惮改命,天下幸甚。
陈欧二修撰哀词 南宋 · 许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六、《欧阳修撰事迹》卷七、《宋陈少阳先生尽忠录》卷六
建炎元年八月,翰蒙恩召至睢阳,再俾与政。
是时李纲、黄潜善用,汪伯彦、张悫在枢府
翰察必为诸人所危,自度不可以留,辞位甚力,章奏累上。
得罪,翰因独留,祈去,力陈纲之忠义英发,方今非无可与共建中兴之业者,废而留臣徒无益也。
上未纳而持之,故伯彦、悫相继为上位留。
罢相,翰犹缀班列奏事。
一夕,见潜善独留甚久,翌日上顾潜善曰:「昨夕二人已处之矣」。
因泛言:欧阳澈书论朕宫禁宠乐,恶有此事,陈东书欲必留李纲,归曲朝廷。
翰茫然,初不知其端也。
既罢朝,问潜善:「上所处者何人」?
曰:「即后所指陈、欧阳也」。
「处之如何,岂已逐之耶」?
曰:「斩之矣」。
翰惊失色,潜善乃曰:「今日方将论救,已不及矣」。
因究其书何以不下政府,曰:「独下潜善,故不得以相视」。
是时伯彦、悫皆不复问其本末,盖素与闻者。
汪伯彦等俱称叹主上威神睿断,而潜善至堂见应天尹孟庾白事,独诘何以不关政府而斩等,微示愠色。
盖潜善前留本定此议,恶专其恶,故反推而远之也。
翰归谓所亲曰:「吾与陈东皆争者,岂有一人斩首都市,一人安迹庙堂者哉!
上不早听使去诸人,将复东、澈我矣」。
乃辞以同列事不与闻,章上,卒以罢去。
然世多拟此二人者言大犯干,故取祸深。
绍兴三年始见书于湖湘,一书论李纲之用傅亮、张所未有过失,不当请去,而方为汪伯彦、黄潜善所排抵;
二书请上大明诛赏,前日诸将提兵顾望,不救都城,非大元帅心,宜正其罪而下亲征之诏,扬厉威武,期还两宫,保据中原,无为渡江之计,金陵之名犹柏人也,不可不思;
三书言李纲谪去则朝廷必不能行前所陈,因深论刺汪、黄之奸必败国事,愿速去之,至属上躬优游不迫也。
则知东所以死,坐咈大臣,非天子意,潜善等盖虑天子谓其以诋己故杀,故因欧阳澈书攻及上躬而并杀之,以盖其私,且谓是皆谗诬无根,均不足信。
呜呼,其可谓周于谋己而轻杀士矣。
渡江之后,天子感悟,下诏追录二人之忠,令各官其子而厚抚其家。
顾当奸臣误国之曲折,世或不究知也,则仁圣之本心未明,故删取书大指如此而系以哀词,使后之人有考。
词曰:
纷衮绣兮迷国,俾韦布兮忧时。
忠未谅兮谗兴,言方发兮身夷。
边之尘兮飞扬,蒙两宫兮北之。
庙祏震兮凭怒,社鬼哭兮悽悲。
委坠绪兮嗣圣,基天命兮遗黎。
何鄙夫兮间此,盗威福兮逆施。
惟宠利兮是图,遑恤国步兮安危。
惨一朝兮曷故,残二士兮不疑。
使贤徂兮智伏,世体解兮心离。
谓围城兮伏阙,几变故兮弗支。
不及今兮诛锄,将复鼓众兮为奇。
乘新造兮易惕,宁一忍兮众是。
宜嗟仁圣兮本心,岂翳谏兮纵非。
当钳键兮挈挈,使宝慈兮倾移。
知名恶兮委远,云圣断兮若斯。
彼苍苍兮匪天,乃诡诞兮敢欺。
臣则作慝兮君蒙毁,阴机杳兮莫窥。
后执简兮何人,尚有考兮予辞。
上皇帝书靖康元年十一月 宋 · 安尧臣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二二、《三朝北盟会编》卷六五、《宋代蜀文辑存》卷三三
臣谨昧死裁书献于陛下。
臣观陛下缵承之初,首用吴敏右相,使之代天理物,而制曰「定禁中之策,靖我邦家」。
值上皇始厌万几,内禅于陛下,陛下天性至孝,感泣退避,慈谕数四,方即大宝,此乃天命人心,咸有所归,何与焉?
当制学士敏之党而何?
蔡京门人也。
之父子既幸脱于鼎镬,之党亦未加诛戮,其门生故吏与夫党与之枝叶,又且磨牙摇毒尚居要津者,实为之援。
昔人以燕雀之畴不奋六翮之用,其敏之谓乎!
继以徐处仁左相
处仁之材固优于治郡,而未闻有宰天下之能。
入据公辅之任,方虏骑侵轶,天下可谓多事矣,碌碌居位,无所建明,斯所荐拔,亦无出其右者。
昔人以楶棁之材不栋梁之任,其处仁之谓乎!
耿南仲、何㮚二子,书生也。
平居高谈阔论,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而不知所守,置之翰苑可也。
若使之辅佐英主,安国家,定社稷,实非所长,其连茹汇征,可不论而知也。
中书门下,王政之所由出也,天子所与论道经邦者也,职在统治百官,以参佐机务,关掌出纳命令之重。
陛下发号施令,举措云为,有悖于理而碍于法者,当封駮论列,则事无过举。
今以赵野之徒为之,野性龊龌,但知奉行陛下诏旨而已,必不能为陛下执奏于前,上以拂人主之邪,下以捐百姓之害,庶乎陈善闭邪,引君以当道也。
其所引类,又当如何?
非特此也,下至省台寺监,远及监司帅臣,与夫郡县之吏,尚习宣和故态,咸以欺君罔上,背公营私,持禄保位。
既得患失,凡蠹国害民之风莫之能革,而务以委靡软熟之辞上惑圣聪,是则掠美于己,非则歛怨于君,曷尝有致君之心,忧天下之志,面折廷诤,如南衙群臣者哉?
冯澥可谓刚毅守节矣,方崇观奸臣用事之际,奋不顾一时之祸,以撄人主之威,当时有识之士以为美谈。
自陛下擢为谏议,正国步多艰,天下之士翘首跂踵,冀日以忠言进于前,致明主于三代之隆,以令名,以利天下。
累月之间,不闻建一大计,定一大事,成一大功,徒闻与杨时是非熙宁元祐之学而止耳。
则政事阙失,生民携贰,陛下何由而知之?
其他庸庸之徒,可不问而知也。
自古王者重乎谨谗,故《易》有「开国承家,小人勿用」之戒,仲尼亦恶利口之覆邦家者。
是以养鸡者不畜狸,牧兽者不育豺,植木者忧其蠹,保民者除其贼,良有以也。
顷者陛下当敌国来寇,则纳李棁、郑望之、李邺之徒割地谬计,命李邦彦主和议,复与之盟,以纾目前之祸。
洎敌人退师,口血未乾,则又纳庸人之议,命种师道、姚古、种师中援三镇,谓祖宗之地寸土不可与人,但守陵寝所在,誓当固守。
顷缘奸臣误国,败累朝不渝之盟,致虏兵凭陵,宗社倾危。
陛下诞布惟新,不忍生灵重困锋镝,遂捐金帛、割土地,复讲累朝旧好。
既盟之后,虏情颇悟前日之非,遽尔退师。
执政大臣曾不历算周思,复荧惑陛下,使陛下失信于夷狄。
夫前日之渝盟,与今日之失信,利害较然明矣。
臣固知为此者,非贤人君子有爱国忧君之志,摅忠愤以为宗社大计也。
乃奸凶之党,尚怀蠹国之心,必欲倾覆神器而后已。
此臣所以中夜以思,临食而惧,深为陛下寒心也。
且胡雏之犯中国也,宇宙腥膻,虽三尺之童皆知一战而却之,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奈何陛下将相大臣,半为奸党遗类,陛下虽欲奋然有为,无股肱心膂之寄可任以大事。
是以虏日益骄,虽金缯数百万而犹未满其意,乃割三镇之地以奉其所大欲,然后快其心,陛下岂得已哉?
陛下既已与人,又且悔之,彼将一旦肆其忿毒,以残害吾民,使吾民肝脑涂地,则祖宗二百年之基业莫之能保,而陛下九州四海之广将被发左衽矣,况陵寝乎?
致此之咎,当谁执之?
臣意陛下三月十六日诏书,今已诞布天下久矣。
为夷狄谋者,必曰上皇委任奸臣,致我兴师无亡矢遗镞之费,得金缯数千百万,三镇二十州地,遂从其情,再讲旧盟。
今师未旋踵而陛下已失信,必奸党未去,复有此议,不若乘此渝盟之衅,以令大军,逮高秋折胶,塞上草衰,拥弯弓之虎士,驰控弦之战马,南驱而去,我当百战而胜,彼将不战自屈,则我之所得,岂特金缯数千百万、三镇二十州之地而已!
彼之所谋诚如是,则陛下何苦惑邪论而较小利哉?
昔人云见小利则大事不成,深可戒也。
臣愚为今之计,陛下当明诏有司,将前日奉使许地李棁、郑望之、李,元主和议之李邦彦,与夫今日建议悔约大臣及奸党遗类,大正典刑,枭首以谢天下,以示敌国。
乃择智勇有谋之人,使出使疆外,讲二国之欢。
陛下当且含垢忍耻,捐三镇之地,资其强大,恣其贪嗜,骄其志气。
彼必谓吾之智术终莫能制之,暴虐自肆,荒淫无度,其亡国可立而待也。
然后陛下内选相臣以立法度,求民瘼,修富国之政,务强兵之术;
外选将臣以备征伐,训兵积粟,修守战之备,务禦戎之略。
假以岁月,辅以天时,合以人事,乘仇人之有衅,爰赫斯怒,备乃弓矢,鍜乃戈矛,砺乃锋刃,英谋电发,神算风驰,如决大河,溃蚁壤,不折一矢,不遗一镞,扫清沙漠。
彼时稽首称藩,挈地以还陛下,则边城守境之民,父兄缓带,母子含哺,川涂无犬吠之惊,黎庶无干戈之役,以慰祖宗在天之灵,以雪上皇积年之耻,以示陛下大有为之志,岂不韪欤!
乞复用李纲种师道靖康元年二月 北宋 · 江致一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九、《新安文献志》卷三
臣等窃观今日在廷之臣,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纲是也。
所谓社稷之臣也。
庸缪不才、忌嫉贤能、动为身谋、不恤国计者,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迪、蔡懋、李棁之徒是也。
所谓社稷之贼也。
陛下拔列卿之中,不一二日执政,中外相庆,知陛下之能任贤矣。
斥时中而不用,知陛下之能去邪矣。
任而未专,时中斥而不去,复相邦彦,又相邦昌,自馀又皆擢用。
何陛下任贤犹未能勿贰,去邪犹未能勿疑乎?
闻因金人,罢职事,臣等惊疑,莫知所以。
起自庶官,独任大事,邦彦等嫉如仇雠,恐其成功,因用兵小有不利,遂得乘间投隙,归罪于
夫一胜一负,兵家常事,小胜固未足为喜,小挫亦岂足为辱!
况示怯示弱,奇谋秘计,岂可遽以此倾动任事之臣!
窃闻邦彦、时中等,尽劝陛下他幸。
见事有急,各除亲党外任,遣家属随之远去。
岂有身为大臣,不能以一家死社稷之难!
其意止欲仓卒之际,各保妻孥耳。
诸大臣一鼓而倡之,百官有司群起而和之,遂令京城之人,鬨然骚动,弗安其居。
若非为陛下建言,则乘舆播越在外,宗庙社稷已为丘墟,生灵已遭鱼肉,陛下将有弃宗庙社稷之名。
赖聪明不惑,特从请,中外闻之,虽愚夫愚妇,莫不举手加额,仰叹圣德之盛。
纲之力岂曰小补之哉!
是宜邦彦等谮谤忌嫉,无所不至。
若以用兵小挫,遂当罢黜,则童贯创开边隙以贻今日之祸,近又引兵数十万以事云中之役,几于匹马只轮不反,朝廷曾不议贯之罪,何小挫而加罪乎?
邦彦等执议割地,河北实朝廷根本,无三关四镇,是弃河北,朝廷能复都大梁乎?
不知割太原中山河间以北之后,邦彦等能使金人不复败盟乎?
一进一退,在纲为甚轻,在朝廷为甚重。
社稷安危,在此一举,幸陛下即反前命,复旧职,以安中外之心,付种师道以阃外之事。
陛下不信臣等之言,请遍问诸国人,必皆曰可用,邦彦等可斥也。
用舍之际,可不审诸?
取进止。
论今日病势六事 南宋 · 吴昌裔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乾隆《中江县志》卷八、《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四
臣尝端居深念,细察天下之脉,以为方今病势有积虚之證三,濒危之證二,垂亡之證一,若其他随部而换形者,难遍以疏举。
今之医者例曰脉细而气虚者补,脉大而形危者平,遂变證以治疗,而不穷本原以理之,至于沈顿促急,则诿曰无方药可为也,其不几于护晋侯之疾而却秦缓之医哉!
不信仁贤则国空虚,言国以贤者为精神也。
往者趣召故老,旁招时髦,云聚于朝,咸谓必成雨矣。
阅时未久,气数复离,有甫参政路而以殄瘁告者,有仅班资殿而以乡郡归者,有不拜从橐而奉祠还里者,有不受美官而引疾卧家者,甚至海滨忠清之老,屡诏而不来,台省挺直之彦,相继而引去,更化所召,其留几何?
纵有一二留者,又皆愁病沮抑,而各有遐心,既不能退,又不能遂,此何等气象而见于盛时耶!
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言国以资实为根本也。
往者三京之役,边储一空,收楮之令,帑金尽耗。
已事遄往,不可复追,若能省穑而用之,尚可息补也。
奈何事变错出,征费无穷,督视之行缗以七百万计,襄梱之犒赏以五百万计,沿江命帅以三百万计,诸将招军以二百万计,蜀中抚谕亦以一百万计,一兵之遣,一镪之支,皆仰朝廷,不可枚数。
而况三总经费,科降非时,诸路和籴,子本不继,行赍居送,在在枵然,脱有方千里之旱,又何以供馈乎?
兵不精利,与空手同,甲不坚密,与袒裼同,古人无日不讨军实而申儆之也。
今士马物故,符籍单虚,戍淮之兵歼于战,防江之兵死于叛,荆楚壮士十丧七八,山西劲卒额仅三万,所招新军,率皆乌合,而倚为捍卫者,一皆狼子野心。
加以器甲朽,戈矛钝,蒙冲海鳅,旧制不存,蒺藜拒马,古法不讲,锐首击刺之不利,克敌年力之不强,凡中国长技,恬不之习,是不几于以卒予敌乎?
此臣所谓积虚之證三也。
鞑寇深入,譬之外邪,先侵蜀道,九郡丘墟,继犯京湖,十州疲敝,焚燬我室,虔刘我民,野无炊烟,路有冤骨。
甚者河南投拜之户,秦巩羁穷之酋,皆假其名,交闯吾圉。
敌来而不知备,敌去而不知袭,方且泛泛条具,悠悠岁时,议恢拓则信喜功之人,谋敛戍则靠求成之士,蹙国者无所承而退,开疆者无所禀而行,持散漫不决之谋,而欲当飘忽难制之虏,臣恐今年所忧又有重于去年矣。
蟊贼内讧,比之恶疢。
蜀口四戎司之兵,遇敌辄溃;
京西五州之叛,见间窃起。
摧锋踏白,向利禦寇,而今乃为寇;
克敌忠卫,昔为王民,而今乃残民。
近者浙江盐寇又见告矣,长蛇封豕,荐食四陲,而饥虎馁狼,乃为萧墙之祸如此。
招抚以柔之则长乱,剪伐以威之则蹶本。
若夫往来不问而纵其横行,至以国家储卫之官而加叛服不常之将,岂所以慑天下哉?
此臣所谓濒危之證二也。
然而外患虽危,内寇虽迫,有民与守,则危可安也,迫可舒也。
今内外诸事,一切受病,惟有民气,缕息尚存。
然数年以来,斲而丧之者亦多矣。
六月征伐而困两淮之民,连年科调而困四川之民,两州归附而困京西之民,十乘征行而困沿江之民,舟船结雇而困沿海之民,濠梁浚筑而困荆湖之民,税亩折纳而困江湖闽浙之民。
朝廷政令不详审以遽行,州县奸贪又夤缘以为利,故有朘民之膏以进羡,剥下之肤以觊迁,苞苴之禁渐宽,宠赂之风复炽,自是牧养无良吏,而田里皆疲氓矣。
呜呼!
国事益急,民心愈危,今又以贪吏行暴令而速之,将恐瓦解之祸立至,不特阽危而已。
此臣所谓垂亡之證一也。
臣尝读国史,窃见靖康初李纲以时望居省府杨时以旧学居谏垣许翰以耆德为中司胡安国以经术为右掖,崔鶠、李光、余应求以直道为台谏,种师道、刘韐、宗泽以威重为将帅,一时人才不可谓之不聚。
京师兵十馀万,诸道兵二十万,河南北兵二十九万,河东北保甲三十五万,延丰仓积粟四十万硕,天驷监战马二万匹,宣梱造车千馀两,京师弃炮五百座,衲袄棕衫之属,一一皆有桩管,则兵储不可谓之不丰。
然常胜、义胜举军迎降,宗维、宗杰分道入寇,河冰一渡,而中土横溃,遂不可支。
是岂强邻叛卒果善战耶?
盖自花石纲之扰而江淮之民怨,造作局之置而二浙之民怨,输燕山米而两河之民怨,科免夫钱而诸路之民怨,本实先拨,人摇不宁,其所由来非一日之故矣。
今陛下更化愿治,将有意乎元祐之盛,而天下事变胶轕,不幸而近类宣、靖之,安危乐亡,直可凛凛。
臣谓药不瞑眩不足以起沈痼,医不仓、扁不足以弭外邪,欲望陛下去谗远色以扶植人才,克己节用以爱养邦本,罢营缮土木之费,专以修车备器为事,省闲慢文书之务,一以备边禦寇为急,而又君臣上下,兢兢业业,日以小民祈天永命为心,凡中外蠹国害民之政一切寝罢,如此则可以回天怒而销狄祲矣。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臣窃见履亩之令,朝廷不得已而行之,使行之而有益于楮,犹可为也。
今令行已久,而楮价不增,则是救弊果何益乎?
臣访闻畿辅之间,中户尽数已纳,而大家往往幸免。
州县长吏不惟不能体朝廷之意,而反以旁缘为私,故有促辨催入而久不解者,又有那移他使而规自利者,于不得已之中为甚无已之政,此则污暴之责民,其何以堪乎?
臣愿陛下明降睿旨,截日住催,使六路之民户知德意。
其有守令占吝,不以实上者,各许本路监司觉察以闻。
庶几吏奸可戢,民气可伸,实非小补。
北宋 · 华山道人
 押东韵
北蕃群犬窥篱落,惊起南朝老大虫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三 《老学庵笔记》:种彝叔靖康初保静节钺致仕,居长安村墅。一日,中使至,遂起,有华山道人献诗云云。)
种师道责官谢表跋宣和四年八月十四日 北宋 · 康随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五四、《三朝北盟会编》卷七
宣和壬寅岁四月十一日,保静公泾原帅被旨差充河北河东陕西路宣抚司都统制,从本司之河北招纳北人,盖从河北沿路宣司申请也。
宣司时已离都下,公上章乞过阙日面对,未上达间,有旨促公便道趋本司。
公到高阳宣抚使童贯,极言其不可,其略曰:「前议某皆不敢与闻,今此招纳事安可轻举」?
童公曰:「已得圣训,不得擅杀北人。
王师过界河,即箪食壶浆来迎,特藉公威名以治众耳。
庙议已定,安可改易」!
乃大书圣训于黄旗,植立军中以誓师,且督公行。
前月二十二日,前军过界河,已有北人迎敌,既不敢与之交兵,姑避其锐而已。
统制官杨可世与麾下将佐数人、士卒被伤者甚多,遂勒军复回界河之南,滨河驻兵。
北人无日不来侵轶我军。
一日隔河问我师出之名,公遣属官康随河北安抚申北人申陈乞事以答之,乃曰:「安得此言」!
箭发如雨,以射我众。
公翼日乃遣康随宣抚司告以北人之语,且禀进退之命,移兵暂回,以候取旨。
六月三日黎明军回,北人追袭,直抵城下,属大风雨,兵士自相蹂践,弃掷兵仗满郊。
至晚,宣司令营寨于雄州城外。
公坐失机会,罢兵南归,相继邸报,有此谢表。
公,关陕名贤之后,筮仕五十年间,提兵所向,何战不克,何城不下!
而此役初不与谋,中则强委任之,又兵之节制皆不得专。
考其行事,罪有所归矣。
因附录于瓦桥州署之西斋,他日关中亲旧间或有见问者,当以示之,绎味表词,可以见公之本末云。
是年八月十四日康随记。
种师道谥忠宪制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五五、《斐然集》卷一三
古者死而无谥,至周有之,考行易名,付之公论,褒贬予夺,莫之敢私。
百世传焉,垂劝大矣。
具官世载韬略,性服仁义。
早亲有道,以自修饬,言行无玷,出处可观。
论新法之害民,遂坐党籍;
言北伐之误国,黜使退休。
女真内侵,起受师柄,昌言击讨,国势所凭,和议夺之,至于祸败。
驱驰出入,以没元身。
四海衋伤,九原难作。
夫心笃国家之念,可谓曰忠;
材兼文武之资,是宜为宪。
使尔不朽,名言在兹。
精爽未沦,尚歆嘉宠。
诗二首 其二 北宋 · 种师道
七言绝句
飞蛾视火残生灭,燕逐群鹰命不存。
从今一扫胡兵尽,万年不敢正南行宋赵令畤《侯鲭录》卷七 《侯鲭录》:老种太尉师道预知金人反覆,上进二诗,多为张六太尉者收藏不达,已备言大金连结情状,后果叛盟。诗曰云云。后金人奔突犯阙,皆如其言。)
张相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七三、《斐然集》卷一八
即日秋凉,恭惟锋车入觐,神天所,钧候万福。
某久违荧座,瞻仰实勤。
九月缘大人趋召至池阳,忽得宫祠之命,势当就养,遂复丐閒。
冬初离去行朝,间关江西道中
今夏才达湘潭,侍下传闻总师出关,已次襄汉,即尝修布尺牍,少叙区区,道途多艰,未知得彻钧听否。
近有自会稽来者,窃承上念忠勋已正,爰立之拜,遐方幽僻,未睹制书。
然中外倾心,为日已久。
建中兴之茂业,今也其时。
昔三老董公汉王以灭项籍之道,曰:「明其为贼,敌乃可服」。
晋文始伯,登有莘以观城濮之众,曰:「少长有礼,其可用也」。
立国治军之要,不过是二言矣。
若夫黜邪登正,修明百度,去乱从治,镇抚百姓,所以成此者也。
相公今既当轴处中,运动四海,切惟成画素定,以次施行,必有以大慰苍生垂绝之望。
独恨固陋,莫由自近陪东閤后尘,终日正言,少裨知遇。
又不敢从事于刀笔末礼,重以浼渎依归之诚,寔恃鉴照。
气序向冷,徒御远劳。
仰冀上副睿衷,精调鼎食。
上皇帝万言书建炎三年九月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六六、《斐然集》卷六、《中兴两朝圣政》卷六、《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七、《崇古文诀》卷三三、《宋史》卷四三五《儒林传》五、《历代名臣奏议》卷八六、《经济类编》卷二七、《楚纪》卷五七
九月二十一日承奉郎、试起居郎胡寅谨沐浴百拜,上书皇帝陛下:伏睹诏书,以敌人侵陵,备禦不给,遂有移跸之意,右顾岳鄂,左趋吴越,安危利害,下询群臣。
臣时骇然,不意清问之及此,何者?
陛下自钱唐来幸江宁也,有诏曰「以援中原」矣。
及至江宁,以旧邸之名,符启建之义,改为建康府,以昭受命之祥也,有诏曰「兴邦正议于宏规」矣。
继而深惩维扬之祸,遣奉隆祐太后,以六宫及百司不与军旅者之南昌也,有诏曰「朕与二三大臣、帷幄宿将,坚守不动,誓有一死,以答群生」矣。
前后三诏,近在半年之中,而今来诏音不同如此。
退伏思念,至于旬时。
陛下以安危利害访于在庭,苟或虑之不精,计之不审,以害为利,以危为安,偷顾目前,妄有建白,则其负诬圣明,迷误社稷,罪在不赦。
辄陈愚见,不避斧钺,泛论建炎谋国之失,而陈拨乱反正之计。
念时事之迫切,仰德义之广大,冀功效之可立,忘触冒之难恕,惟陛下留神省察。
臣闻孔子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今臣所陈不免追咎既往者,盖谓建炎已来有举措大失人心之事,今欲复收人心而图存,则既往之失不可不追咎,不可不改故也。
一昨陛下以亲王介弟受渊圣皇帝之命,出师河北
二帝既迁,则当纠合义师,北向迎请。
而遽膺翊戴,亟居尊位,遥上徽号,建立太子,不复归觐宫阙,展省陵寝。
斩戮直臣,以杜言路;
南巡淮海,偷安岁月。
敌兵深入陕右,远破京西,漫不治军,略无捍禦。
盗贼横溃,莫之谁何,无辜元元,百万涂地。
怨气上格,日昏无光,飞蝗蔽天,动以旬月。
方且制造文物,糜费不赀,猥于城中,讲行郊报,朝廷动色,相谓中兴。
敌骑乘虚,直捣行在,匹马南渡,狼狈不堪,淮甸之间,又复流血。
逮及反正宝位,移跸建康,不为久图,百度颓弛。
淮南宣抚,卒不遣行,自画大江,轻失形势。
一向畏缩,维务远巡。
军民怨咨,如出一口。
存亡之决,近在目前。
凡此节次十馀条,皆所谓举措失人心之大者也。
自古衰亡,固不足道,请以中兴者言之。
少康、周宣王、燕昭王、越勾践光武,莫不任贤使能,修政事,治军旅,而其奋发刻厉,期于必成者,则又本于愤耻恨怒之意,不能报怨,终不苟已,所以光复旧物,各称贤君。
未有乘衰微决绝之后,窃窃焉因陋以为荣,施施焉苟且以为安,而能久长无祸者也。
为陛下计,当如何?
黄潜善、汪伯彦、颜岐顾以乳妪护赤子之术待陛下,曰:「上皇之子殆将三十人,今所存惟圣体,不可不自重爱也」。
曾不知太祖勤劳取天下,列圣兢业嗣守,不敢坠失。
今也宗庙为草莽堙之,陵阙为畚锸惊之,堂堂中华,戎马生之;
赫赫帝图,敌骑营之。
然则潜善、伯彦所以误陛下,陷陵庙,蹙土宇,丧生灵者,又岂燕昭、越践、光武之比乎?
本初嗣服,既不为迎二帝之策,因循远狩,又不为守中国之谋,以至于今,德义不孚而号令不行,刑罚不威而赏爵不劝。
巡幸所至,民以淮甸为戒;
驻跸所在,人以敌至为忧。
东南之州郡几何,翠华之省方无已,若不更辙以救垂亡,则陛下永负孝弟之愆,常有父兄之责。
人心已去,天命难恃。
虽欲羁栖山海,跋履崎岖,臣恐非所以为自全之计也。
为今之策,愿陛下一切反前失而已,则必下诏曰:「继绍大统,出于臣庶之谄而不悟其非;
巡守东南,出于侥倖之心而不虞其祸。
经涉变故,仅免危亡。
盖上天警戒于眇躬,俾大宋不失于旧物。
金人以无厌之求,喋血中华,蚕食并吞,扶立僣伪,以乱易治,俾臣作君。
朕义不戴天,志思雪耻。
父兄旅泊,陵庙荒残,罪乃在予,无所逃责」。
以此号召四海,耸动人心,不敢爱身,决意讲武。
然后选将训兵,戎衣临阵,按行淮甸,上及荆襄,收其豪英,誓以战伐。
天下忠义之士,必云合而景从,天下武勇之夫,必响应而飙起。
国用不足,于此不患无财,甲马不强,于此不患无备。
有道多助,孰不顺之?
秦陇虽遥,壮士骁骑即可坐致;
齐鲁虽失,饶财厚货必自竭输。
陛下凡所欲为,孰不如志?
其为利害,岂与退保吴越、日就灭亡同年而语哉!
臣不自量,每切愤叹,既未能被坚执锐,先启戎行,而服业简编,讨论古昔,固当忘其昧陋,少赞经纶。
辄为陛下画中兴之策,莫大于罢和议。
盖和之所以可讲者,两地用兵,势力相敌,利害相当故也,非强弱盛衰不相侔所能成也。
而其议则出于耿南仲,何也?
渊圣皇帝在东宫,当宣和季年,王黼欲摇动者屡矣。
南仲东宫官,计无所出,则归依右丞李邦彦
邦彦其时方被宠眷,又阴为他日之计,每因王黼谗说,颇曾解纷,亦缘上皇仁慈,本无移易太子之意也。
既而渊圣嗣极,递迁前朝大臣,而邦彦次相
金人遽至城下,邦彦谐谑小人,乌知远虑,遂献和议,而南仲宫傅之重,方奉椒房出奔,闻六飞坚守,至陈留而返,自愧其失,因附邦彦而沮种师道击敌之谋。
于是覆邦之患,滋蔓而起,分朋植党,必欲自胜。
主战伐者,李纲、种师道两人而已。
几会一去,国论纷然,中制河南之师,必使陷没,以伸和议之必信。
二帝远去,宗族尽徙,中原涂炭,至今益甚者,本缘南仲主持邦彦,以报私恩,不为国虑之所致。
其朋徒附合,狠忮胶结,宁误赵氏,不负耿门之所为也。
使其可和,则渊圣执德不坚,驯致祸败,而陛下卑辞厚礼,避地称臣,无所不用其极!
乞和之使接武于道,宜其少缓师矣,何乃累年而尚无效耶?
自古中国盛强,如汉武帝、唐太宗,其得志边方,必并吞扫灭,以示广大,侮亡取乱,极其兵力而后已。
中国礼义所自出也,恃强凌弱犹且如此,今乃以廉退慈仁君子长者之事,望于侵凌强暴反覆无常之尼雅满,岂有是理哉!
若以为强弱之势绝不相侔,纵使向前,万不能抗,则自古徒步奋臂,无尺寸之地而争帝王之图者,彼何人哉!
伏望陛下明照利害之原,罢绝和议,刻意讲武,以使命之币为养兵之费。
此乃晋惠公征缮立圉之策,汉高迎太公、吕后之谋,断而行之,坚确不变,庶几敌人知我有含怒必斗之志,沙漠之驾,或有还期。
不然,则今僻处东南,万事不竞,纳赂则孰富于京室,纳质则孰重于二帝,馈子女则孰多于中原之佳丽,遣大臣则孰加于异意之宰辅?
深思远虑,反覆计之,所谓乞和必无可成之理。
昔北敌至澶州王钦若、陈尧佐请幸吴蜀,惟寇准劝亲征。
及成功之后,钦若羞恨无以藉口,则撼真宗,曰:「当是时寇准亦岂有好计,但是热血相沃,譬如博钱,以陛下为孤注耳」。
使人君不明,则钦若之言为爱君,而寇准之功为幸胜。
今之议和者,其情状一一出于此。
苟能息绝其议,陛下不藉之以塞民望,大臣不藉之以宽己责,则必为善后之图矣。
夫事有缓急,治有先后。
既定议讲武,则其馀庶务,有日力不暇给者,当置行台以区处之。
今典章文物,一切扫地,百司庶府,殆为虚设。
其必不可缺者,惟吏部户部为急。
诚使江淮两浙湖北并依八路法慎监司而付之,则吏部铨事亦复减省,不过置侍郎一员、郎官两员、胥吏三十人,则所谓磨勘封驳奏荐常程之事,可按而举矣。
户部所以治天下财赋也。
今四方供贡久不入于王府,往往为州郡以军兴便宜截用。
经常一坏,未易复理。
窃观行在支费,每月无虑八十万,惟以榷货、盐利为无穷之源耳。
故臣谓宜置行台,或建康,或南昌,或江陵,审择一处,以安太后六宫百司,以耆哲谙练大臣总台,谨守成法,从事郎吏而下,不轻移易,量留兵将,以为营卫。
户部计费调度以给之,其虚名无实徒费国用之所,一切省罢。
陛下奉庙社之主,提兵按行,广治军旅,周旋彼此,不为定居。
惟是侍从臣寮、师臣监司、要害守牧,则当加意,以时进退其贤不肖功罪之著明者。
而馈饷之权,自宜专责宰相,而选委发运以佐行于下,如汉委萧何关中,唐委刘晏以东南。
经制得人,加以岁月,量入为出,何患无财?
所谓宰相之任,代天理物,扶颠持危,其责甚重。
非特早朝晚见,坐政事堂,弊弊然于文具无益之末,移那阙次,以处亲旧,济其私欲而已也。
古之人君临政愿治,必委任宰相,岂徒体貌崇重,一听其所为,亦必深相提策,务为明白,计日累月,以考功绪。
陛下视今日国势,孰愈于前日乎,此在宸心所自鉴照,臣未敢深论也。
夫大乱之后,风俗靡然,躬率而丕变之者,则在陛下务实效,去虚文。
夫治兵必精,命将必贤,政事必修,誓戡大憝,不为退计者,乃孝弟之实也。
遣使乞和,广捐金币,不耻卑辱,冀幸万一者,为孝弟之虚文也。
屈己致诚,以来天下之士,博访策略,信而用之,以期成功者,乃求贤之实也。
未见贤若不克见,既见则不能由之,或因苟贱求进之人,遂乃例轻天下之士,姑为礼貌,外示美名者,为求贤之虚文也。
听受忠鲠,不惮拂逆,非止面从,必将心改,苟利于国,即日行之者,乃纳谏之实也。
和颜称善,泛爱其说,合意则喜之,不合则置之,官爵所加,人不以劝,或内恶其切直,而用它事迁徙其人者,为纳谏之虚文也。
将帅之材,智必能谋,勇必能战,仁必能守,忠必不欺。
得是人而任之,然后待以恩,御以威,结以诚信,有功必赏,有罪必刑者,乃任将之实也。
庸奴下材,本无智勇,见敌辄溃,无异于贼。
与之亲厚,等威不立,赐予过度,官职逾涯,将以收其心,适足致其慢。
听其妄诞张大之语,望其朴实用命之功者,为任将之虚文也。
简汰其疲老病弱,升择其壮健骁勇,分屯所在,置营房以安其家室,聚粟帛以足其衣食,选众所畏信者以董其部伍,申明阶级之制,以变其骄恣悍悖之习。
大抵如周显德年中世宗命我太祖之意。
然后被之以精甲,付之以利器,进战获首虏则厚赏,死则恤其妻孥,退溃则诛其身,降敌则戮其族,令在必行,分毫不贷者,乃治军之实也。
无所别择,一切安养姑息之,惟恐一夫变色不悦,幸无事则曰大幸矣,教习击刺,有如聚戏,金鼓之节,旗帜队伍,皆习敌人之所为,纪律荡然,虽其将帅不敢自保者,为治军之虚文也。
部刺史二千石必求明惠忠智之人,使久于其官,惩革弊政,痛刈奸赃,以除民害,虽军旅骚动,盗贼未平,必使宽恤之政实被于民,固结百姓将离之心,勿致溃叛者,乃爱民之实也。
诏音出于上,虐吏沮于下,诳以出力自保,则调发其丁夫,诱以犒设赡军,则厚裒其钱谷、弓材弩料、竹箭皮革。
凡干涉军须之具,日日征求,物物取办,因缘奸弊,民已不堪,乃复蠲其税租,载之赦令,实不能免,苟以欺之者,为爱民之虚文也。
若夫保宗庙,保陵寝,保土地,保人民,以此六实者行乎其间,则为天子之实也。
陵庙荒圮,土宇日蹙,衣冠黔首为肉为血,以此六虚者行乎其间。
陛下戴黄屋,建幄殿,质明辇出房,雉尾金炉,夹侍两陛,仗马卫兵,俨分仪式,赞者引百官以次入奉起居。
既退,宰相大臣卑卑而前,󲦤笏出奏,司辰唱辰正,则驾入而仗出矣。
以此度日,而国势益卑。
粘罕者昼夜厉兵,跨河岱,电扫中土,遂有吞吸江湖,蹂躏衡、霍之意。
吾方挟持虚器,茫茫然未知所之。
此则为天子之虚文也。
伏望陛下留意实效,勿爱虚文。
于此七者,奋发慷慨而力图之。
宿卫单弱,国威销挫,臣尝言乞早勾发京师卫士赴行在,又降等杖于两浙福建、江东西、湖南北、四川、两广,抽拣禁军贡发充御营正兵,增厚其月廪,精加训阅,陛下自将之。
天子之军既强,则中国之变自弭。
汉高祖尝大败于成皋矣,与数骑渡河入张耳、韩信军,夺其印,易置诸将,军遂复振,此得御将之大权。
虽知如韩信,且莫能测,宜其取秦灭项甚易。
陛下今欲于刘、韩、张、辛四人之兵有所移易废置,臣知其不能矣。
权既偏重,柄既倒持,彼必谓陛下不能一日而舍之,夷踞桀骜,日以滋起。
陛下以孤立之身寄于其上,安能使此四人者常无怨怒,相激而不为变乎?
刘、苗之乱,率尔而作者,坐此故也。
汉献帝时主柄下移,不能自立,李傕、郭汜以偏裨小将,互劫乘舆,至以臭牛之骨,与进馔,万乘人主为叛臣所质,此既往之鉴也。
臣谓今日见在兵必不可用,既未有以大更易之,莫若先集天下劲兵以强御营之势,然后可以弹压悍将骄兵。
悍将骄兵既不敢妄动,就纪律,则四方横溃之军及群起不逞之盗,必自贴息。
犹有披猖不轨者,遣偏师以锐卒往禽灭之,遂罢招安之策。
况陛下以雪耻复仇为己任,仗大义而行,天下凶顽不义之徒,固将敛衽倒戈而听驱使之命矣。
光武为铜马帝者,用此道也。
东南之禁卒既起,则又命福建团结枪杖手,建、汀、南剑邵武四郡精选万人,各择其土豪使部督之,各屯本处以俟兴发。
两浙募水手,并选发诸州撩湖捍海等兵,尽付水军,教习战舰。
命江东西、湖南北募弓手,以在官閒田给养之,人得一顷,正税之外,其馀科须一切与免。
广西及辰、沅、鼎、靖于见数峒丁,实料有技能壮勇者,不取虚数,分番践更,屯戍襄阳,为山林溪谷之援。
京西淮南荒废无主之地为屯田,招集两河、山东及本路流徙之人,略依古法均节之,择强武者训习,使且耕且战。
文武臣中有明习营屯之事肯承任者,用以任之。
凡此六条,虽非讲武必为之急,亦不可不为之助。
陛下试使执政大臣委弃簿书细故,勿设他说以相论駮,日夜图回,择人而为之,必见绩状。
于是时而兵不强,敌不畏,盗不息,然后可以归之天命,无所复为矣。
不然,是自弃也。
陛下苟有自弃之心,而欲于目前三四庸将、数万溃卒中求为久安,三尺童子亦知其不能矣。
或者必曰:军旅之兴,民最受弊。
今若如前所陈,恐未能有损于强敌,而先已自残其民矣。
则臣应之曰:自敌南牧以来,国家岁岁以和好自处,未尝敢以兵刃北向,凡以爱民,恐劳之也。
然大河以南,连亘数十州之地,城覆民屠,不可胜计,岂用兵之罪耶?
设有一城一邑能率厉兵,誓以死战,一郡不克,一郡继之,不犹愈于束手屈膝,毙于白梃之下哉!
惟在任将相使处置合宜,则虽使民以死,尚且不怨,况欲用兵以保卫赤子乎?
光武既灭新莽之后,东征西战尚十馀年,而后天下大定。
当时岂无劳民费财之事,所计者大则有所不暇恤,顾能于军旅扰攘之,常有爱惜生灵之意,故天助而人归之。
苟坐视四海流血而避用兵之劳费,则是舜不当征苗,启不当讨扈,高宗不当伐鬼方宣王不当伐猃狁。
以噎废食,非通时务经国之远猷也。
自古图王霸之业者,必定根本之地而固守之,而非建都之谓也。
陛下家世都汴,舍汴都焉?
今欲用关中而制山东,则力未能至。
按南渡六朝之遗迹,则舍建康不可。
虽然,欲谋进取,则非坚坐不动之所能。
必观进取形势之便,用之而图成。
臣窃谓惟荆襄为胜。
春秋之世,楚尝以是抗衡上国,窥周问鼎。
三国割据,曹操孙权荆州刘备,则失箸而骇。
六朝建立,虽南北之形已判,亦必增重上流。
庾亮经略中原,则先分戍汉沔。
宋太祖欲伐魏,则先广襄阳资力。
晋何充荆楚国之西门,地带赵、蜀,得人则中原可定,失人则社稷可忧。
湖北京西,虽无大险,然方城为城,汉水为池,管仲之所不敢轻。
盖地近中州,上下不过千里,其要害易守,非如淮泗汗漫,平原按衍,四通五达,易入而难也。
曹操用兵,彷佛孙吴,而赤壁败亡,几于不救,则难易之势可见矣。
诚能屯唐、邓、襄汉之田,以养新兵,出广西、武陵峒丁,并施、黔、獠军筑坚垒列守汉上,阻以水军,经以正军,纬以弓手民军,牵制江、黄,呼吸庐、寿,则进取之基立。
然后陕西声气血脉通达,而骑卒可至,川广之富皆犹外府,易以拱挹。
其比于漂泊大江之南,栖伏东海之滨,险易利害,相去远矣。
建康固是六朝旧都,甘守偏隅,迁延国祚,亦何不可?
臣独以为不可焉,盖为陛下之责与晋元帝不同故也。
西晋刘聪吞并,无复能立,怀、悯两君皆以弑殒,故元帝琅邪王,又凭王敦专制淮南十年之威,起而缵祚,然传世十帝,享国百年,强臣内叛,边骑外迫,其得仅存,犹缀旒耳。
当时非无谋臣猛将提重兵出入,终不能复取中原者,非独天运,亦势使然也。
今陛下之父兄在敌固无恙,穹庐蛮帐,羁栖杂聚,其衣服饮食居处动静,岂得比中国民庶中人之奉哉!
其闻陛下嗣登宝位也,必日夕南望曰:「吾有子弟为中国帝王,吾之归庶有日乎」?
痛维愁荒屈辱之,发此念,为此言,于今三年,日迫月切。
而献谋者方欲导陛下南狩,日远日忘,遂无复国之心,别求建都之所,此臣所深不喻也。
河北、河东之民知朝廷不复顾思,已甘心事敌,山东京西、淮甸之民犹冀陛下未忍遽弃,若更迟延岁月,无以及之,则怨恨陛下而为敌国者,所至皆然,亦何必粘罕邪?
于此而欲建都,非特不可,亦必不能矣。
故臣愿陛下先命吕颐浩、杜分部诸将过江,广斥候,治盗贼,自以精兵二三万为舆卫,于稳密州郡速置营屋,以安存其所谓老小者。
陛下提此兵渡江而北,缓辔而上,遣使巡问父老,抚绥挺刃之馀民。
至于荆襄,规模措置为根本之地,犹汉高之于关中光武之于河内
虽巡历往来,征伐四出,而所固守必争而勿失者,以荆襄为重。
陛下方富于春秋,非如昔人白首举事,觊万一之成者。
诚能坚忍耸厉,坐薪尝胆,悠久为之而不能济,则书传所载周宣王光武之事,皆为妄言以欺后世,无足矣。
陛下聪明洞照,必不谓然也。
上世帝王为治之道,敦睦宗族,强本弱枝,所以巩固基扃,延佑命,故三代有天下皆传数十世,而周又特为长久,盖以大建宗室,以自藩屏故也。
原其用心,盖以天下为公而不以为私分,非如后世以智力把持之,褊心多忌,虽有骨肉懿亲,眄眄然不借以尺寸之,而恐其伺便轧己。
亡秦是已。
汉以为鉴,遂大封同姓,非刘氏不王。
及其久也,光武、刘备皆以宗室倡义而起于灭绝之后。
汉高固欲为久远无穷之虑,非为其一身也。
以为不如是不足以大庇子孙,万世血食。
然则封建宗室者,乃固守天下之要术也。
今陛下之族北去者众矣,所幸免亦几何?
黄潜善、郑瑴小人之见,本无远识,谓陛下以支子入继,又不缘传付之命,国步未夷,恐肺腑之间不无非望之冀。
考其行事,必曾进言恫疑虚喝,以恐动宸心。
故自南郡以至维扬,诛窜之刑,疑忌之意,相寻继见。
虽其罪戾或自贻戚,然亦恐未必尽出治亲齐家之美意。
审如是,欲以保国而延历,难矣。
今宜于同姓不问亲疏,选择贤才,布之内外,广加任使,其望实杰然出众者,陛下宜留之宿卫,夹辅王室。
其有克敌戡难之功者,宜渐为茅土之制,星罗而棋列,以慰祖宗在天之灵,以续国家如线之绪。
使仇敌知赵氏之居中国者尚如此其众,既失而得复者,非独陛下一人而已。
则其扑炎火之横心,立异姓之逆谋,庶其少息乎?
夫创业垂统之君,必立纲纪以遗子孙,继世承序之君,必守纲纪以法祖宗。
纲纪存则存,纲纪亡则亡,所系如此。
夫一君子进,众小人未必退,一小人进,则众君子必退矣。
势不两立,而于君子为难,盖其道固如此。
仁宗皇帝在位最久,得君子最多,小人亦时见用,然罪著则斥之,君子亦或见废,然忠显则收之,故其成当世之功,贻后人之辅者,皆君子也。
王安石则不然,斥绝君子,一去则不还,崇信小人,一任而不改。
故其败当时之政为后世之害者,皆小人也。
仁宗皇帝所养之君子既久且远,日以消亡矣。
安石所教之小人方新而近,其蕃息未艾也。
所以误国破家至毒至烈,不知已时。
然则,陛下欲求君子而用之,而不爱爵禄以待其人,岂非甚不易得者乎?
君子未得,而已试无堪、败事显著之小人,稍稍类聚,其未至则召之,惟恐其不来,其既至则用之,惟恐其不速,混然杂进,其党必集。
所谓悔过用贤之意,与陛下反正之初绝不侔矣。
陛下土地金帛能有几何,岂堪此辈大言轻舍,尽输之敌国耶?
将以汲引豪杰,延致英雄,而标的如此,是犹却行而求前,北辕而适越尔。
夫以贤治不肖,此治平以前陛下之家法;
以不肖治贤,此熙宁以后陛下之家戒。
矧当今日,否塞之气充牣于中原,阴长之滋勃兴于兵革,非得希世异材,上下内外迭任交用,泰何由复,而否何由倾乎?
此纲纪国家之一事也。
右文左武者,有国不易之道。
汉高祖韩信、彭越,不以加于萧、曹;
光武贾复、耿弇,不以加于邓禹
唐太宗李靖、李绩,不以加于房、杜;
蜀先主用关、张二公,不以加于诸葛孔明
非独其礼文等降不同,其诚心所以待遇之亦异。
今儒学衰息,未有巨贤硕德屹乎朝廷,以收运筹指踪之功。
陛下所深恃以为心膂爪牙者,惟三四庸将耳。
夫此数人者以近时论之,曾不足以当种师道之厮役,况望古昔名将乎?
而偃蹇厖然,当负重寄,使平寇盗,尚或未能,岂敢冀其向敌人发一矢也?
自愧无以塞责,则大言诡论以上欺睿听,慢辞倨礼以下视朝士,谓今日祸乱皆文臣所致耳。
敌人方强,不可与争锋,必以退避自保。
乘时而动,又不钤勒其众,动则溃,溃则盗,盗则招,招则官,反复循环,无有穷已。
其为国家之害,岂文臣所敢望哉!
窃闻陛下推心抚之,失于太厚,出入内禁,不以时节,小人不知义理,习于所熟,以为君臣上下犹朋辈然,恃凭威灵,无有纪极。
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鲜矣。
臣愿陛下委大臣以心腹,待近臣以礼貌,当使南衙朝士气势重于此徒。
天下抱才自爱之人,必愿立于左右,缓急之际,必有能为陛下竭忠尽节不愧古人者矣。
樊哙为伍,韩信犹羞之,况儒士乎!
臣参奉内朝班缀之后,欲求近臣如汲黯之流,气折淮南,多得羸驱弊舆,惴惴然于长戟大马,卒伍贱人皆得以恶声谁何之,不敢正色忤视,少拂其势。
从臣如此,况其下者乎!
唐制,监察御史秩七品,衣绿,至卑也。
然衔命出使,则节度使且櫜鞬郊迎。
本朝沿此意,郎官出使,则序位在转运使之上。
凡此盖欲尊重天朝,习民于上下之分也。
故事,宰相待漏院三衙管军于帘外,倒仗声喏而过。
吕夷简为相日,有管军忽遇于殿廊,年老皇遽,不及降阶而揖,非有悖戾之罪也,夷简上表求去,以为轻及朝廷,其人以此废斥,盖守分之严如此。
今见其分庭抗礼矣。
推此类非一日长不已,陛下不为之别异表著,是自削堂陛,无复等威,亦将何所不至哉!
此纲纪国家之二事也。
治天下者必取笃实躬行之士,而舍浮华轻薄之人,所以美教化,善风俗。
本朝自熙宁以前,皆守此道,至王安石以佛老之似乱周孔之实,绝灭史学,倡说虚无,以同天下之习。
其习既同,于今五十年,士以空言相高,而不适于实用,以行事为粗迹,曰不足道也。
其或蹈规矩,守廉隅,稍异于众,则群嘲而族笑之,以为异类,纷纷肆行,以至败国。
二帝屈辱,羿、莽擅朝,以为是适然耳。
伏节死难者不过一二人,此浮华轻薄之为害也。
夫欲变风移俗,惟系上所好恶。
韩琦、富弼在朝,文武两班升朝官以上即不许自陈磨勘,皆听检举,所以养劝廉耻,恢张四维,故当时人知自重,风俗忠厚。
至今乃有身为从臣而自陈磨勘,乞覃恩转官,不以为耻者矣。
推而上之,见利必忘义,贪得必患失,遗其亲,后其君,背叛篡夺,便可驯致,此明君之所甚畏而深戒者也。
今万化之原,本于陛下,苟力行孝弟,则天下忠顺者来矣。
好贤远佞,则天下名节者出矣。
赏清白,则贪污者屏矣。
崇行义,则奔竞者息矣。
旌能实,则谬诞者惩矣。
贵忠厚,则残刻者远矣。
苟反此道,则颓波日漫,必至于糜烂而后已。
至于文辞之丽,言语之工,倒置是非,移易黑白,诚不宜任用,以为浮薄之劝也。
靖康二年著作郎颜博文佞谀张邦昌,则曰「非汤武之干戈,同尧舜之禅让」。
及为邦昌作请罪表,则曰「仲尼从佛肸之召,本为兴周;
纪信汉王之车,固将诳楚」。
博文,近世所谓能文之士也。
其操术反复如此,故廉耻道消,四维大坏,则社稷随之,陛下利焉?
此纲纪国家之三事也。
法度者所以治天下之具,号令者所以行法度之几,而信义者所以出号令之实也。
孔子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圣人重,至于易死,疑若太过。
鄙夫陋儒以智诈谲诡为术者必忽此言,然真宗澶州契丹结盟,契丹守之百有二十年不敢先动。
宣和宰相王黼一旦败盟举兵,结远夷,伐与国,取景德誓书还之天章阁,天地鬼神所临重誓,自我背之,遂使敌人得以藉口。
夫金人憾于我哉,皆契丹惎之,假手借兵,报灭国之怨耳。
失信之祸乃至于此,孔子之言良不为过。
而近日以来,朝廷失信于民尤甚。
臣不能遍举其目,但如所谓「前降指挥更不施行」,如所谓「已差下人别与差遣」,此等奏语,必日闻于冕旒之侧矣。
陛下何惜,不敕大臣俾审熟思虑,而直为此反汗之失,以欺骇四方之听乎?
今外州郡专制,不禀朝命者多有之。
所恃以指挥役使,惟在号令。
出之不审则轻,守之不固则疑,轻而且疑,则制命之不在陛下矣。
承受既数,奉行实难,不曰略与应破指挥,则谓早晚必又更改。
近在朝廷,尚有此风,远而四方,从可知矣。
陛下纵有真贤实能付之民社,仁政惠泽播之黔黎,以是之故,何由责其功效?
百姓虽愚,然习于知见,必谓朝廷之令率皆诳我。
是心一萌,奸雄得以诱之矣。
此纲纪国家之四事也。
郡守县令者,亲民之官。
监司者,统临州县之长。
天下之治起于一县,县治则州治;
州无不治,则天下治矣。
明主必择居此之人,既得其人,必久任之,以考功罪之实,而施赏罚焉。
近日已来,朝廷移易郡守监司,无月无之,殆不可胜纪。
东南路分不过十数,何为纷纷如此?
陛下宜察其故矣。
谓其不才而罢之耶,则曷若考慎于未命之前也。
顾恐未必然,特出于用事者之私意耳。
民力已困,财用已竭,溃兵剧贼方羊乎其间,戎务军须交制乎其上。
朝廷忧劳叹息,而未能救,尚忍不为择忠信之长、慈惠之师,以抚绥之乎?
臣愿深诏大臣,自今已往,于郡守监司县令,断以三年为任。
非有大过,勿轻移改,县令不许辄从奏辟去官。
其有贪污为民害者,举祖宗法痛惩治之。
仍许内外侍从官举所知堪为令者,岁一人,后不如举,贬秩示诫。
留意此事,庶几斯民于鼎沸之中有苏息之望。
又今吏部无阙以待入官之人,士无所得禄,一切苟且,求权摄以度日,见居官者不能胜任,逆避患害,则求差檄干办之名,苟营俸,无复宿业之志,欲事治而民安难矣。
今欲乞专委诸路帅臣、转运、提刑,不以远近,共限一季,申明部内见任及阙官已授未到职位姓名,参三司之实,付吏部为案柢以行差注。
诸有以便宜从事辟置官属者,必用曾任令录以上无过犯人。
其奏补出官及曾以不无治状罢者,不听奏举。
奏补人必依旧法试铨,无铨则于逐路运司岁一试之,仍增时议问策各一首,精其选,少其数,中格则出官,以绝请求贿赂冗食之弊。
肃清仕路,政在得人。
此纲纪国家之五事也。
臣禀赋凡下,无大过人,然夙夜思之,又考之往古,之公论,所得如此。
于当世之务虽未能尽,亦可见其大概矣。
维陛下动心加虑,反复而求之,隆宽降意,开纳而听之。
万一可行,则至诚恻怛,奋乾之健而速图之。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以为今日难于前日,安知后日不又于今日乎?
往者虽不可复追,不当谓无可为者而遂已也。
天定胜人,大福不再,深可忧惧。
今年之,震雷大雪白虹贯日,中有黑子,钱塘之变,实先垂象。
恭以上天之仁,眷顾陛下恳恳至厚,所以申命用休者不啻再矣。
陛下出于屯难,侧身怨艾,亲近书史,引对多士,减彻玩好,躬亲庶政。
亦非复维扬之比,臣民共知,不可诬也。
然任至重者力必强,责至大者忧必深。
天下万姓以二帝之故,所望于陛下者,非止如是而已,乃闰月金犯大火,芒怒赫然。
九月朔旦日有食之,车驾复有思患预防之行,明堂遂虚,阳德大弱。
钱塘受辱之地,岂可再枉六飞?
县名柏人汉祖不宿。
若趋会稽,幸三衢,则地形穷僻,扈卫益劳,贡赋不通,财用益窘,道路艰阻,朝觐益稀,邮置迂深,命令益隔。
人知陛下无复兴之志,威权日削,无可瞻望,投戈四逸,孰能止之?
惟有臣区区之言,理明事顺,思迎父兄,誓报仇敌,奋志强厉,有进无退,庶足以感发军情,率先将佐于危绝之,求生全之道,此非怯懦畏避之所能济也。
不然,而姑恃天命之不庸释,是犹不耕于田,枵腹以待嘉谷之旅生;
不绩于麻,露肌以待野蚕之成茧,事理之必无者矣。
又惟斯民戴宋无二者,徒以祖宗德泽深厚,人未忍忘,虽甚涂炭,犹未瓦解,虽甚怨怒,犹未反叛。
然以比来巡幸所过观之,道傍里县之民,一切空尽,以避兵卒,其甚者田畴荒莱,室庐破毁,生聚不保,满目萧条,殊非来苏望幸之美。
传示四方,何以彰德
顷在建,已获敌人之觇者,以此知敌人虽负十全之势,而限以长江,不敢轻渡。
然屯驻山东,闻有数路并入之谋。
陛下不深委将相,早为防遏,但欲深寻幽远,则回顾州郡,复为虚邑,必曰:「君王尚且畏避,何以责我守城」?
民心睹此,安能久忍而无变乱?
若不望风纳款,以事敌人,必将推贤择能以自保治。
陈胜、吴广因民不忍,而刘、项乘之,秦遂灭亡者,盖本于此。
古人称中兴之治者曰拨乱世反之正。
秦不正而甚乱,汉高祖反之正而兴焉。
王莽不正而甚乱,光武反之正而兴焉。
隋不正而甚乱,唐太宗反之正而兴焉。
唐末五代不正而甚乱,我太祖皇帝反之正而兴焉。
反之正者,反易其道,究其败亡之由,尽更而去之,犹反覆手之易也。
今之乱亦云甚矣,其反正而兴之在陛下,其遂陵迟不振,亦在陛下。
敌人虽强暴,其亡可待,特恐中国豪杰因之而起,反我之乱,兴彼之治,则陛下之大事去矣。
天下记之,野史书之,善恶荣辱,垂之方来,后人观之亦犹今之视昔。
夫汤以七十里而有天下,楚以七千里而为雠人役。
粘罕之强未如秦,其横行于中国无人不怨,则有甚于始皇之于六国也。
东南形势,控带江山,兼有吴楚之地,坤维岭海,提封自如,非如汤以七十里而起也,而乞怜偷生之势,乃甚于楚之为秦役。
此臣所以日夜愤懑,为陛下痛惜,而伤大臣之过计也。
宗泽留守京师,一老从官耳,犹能致诚鼓动群贼,北连怀、卫之民,誓与同迎二帝,皆相听许,尅期密应者无虑数十万人。
不幸为黄潜善所恶,百方沮抑,愤悒而死,其志不就,群臣亦无敢以所谋达于宸听者。
以此知人心未厌二帝之德,何况陛下身为子弟,责孰加焉?
诚欲北向而有为,臣将见锄耰惨于长铩,奋臂威于甲兵,举四海惟陛下之用,决不为失策。
惟在陛下断与不断,为与不为耳。
五路事宜,张浚已行措置,今能使淮南、荆襄肘臂相应,山东合从,则敌人所守者数千里之地,兵分势离,批亢捣虚,攻其不备,多方以误之,不厌不退。
以十年为期,陛下必能扫除群氛,一清天步,修上京之庙貌,拜巩雒之神皋,远迓父兄,归安凤阙,再亲仪物,永固皇图。
陛下于时忧责方已,巍然南面,称宋中兴,永永万年,欣怀无斁。
其与惕息遁藏,蹈危负耻,有如今日,岂不天地相绝哉?
臣本疏外之踪,无所知名,误蒙眷求,擢侍左右,顾睐之温,宠遇之荣,多士流传,以为口实。
重惟司记注,掌书言动,丧乱已来,典籍废缺,官业不举,素餐是愧,况睹烽烟未息,敌骑凭陵,銮辂徬徨,民无死所。
臣于此日得近清光,有知不言,有言不尽,苟非畏祸,即是欺君。
震惧于衷,不能自已,戆愚抵冒,理合诛夷,宽仁如天,恃以无恐。
倘或其言可采,有补大猷尺寸之功,垂名竹帛,是古人之所荣,微臣之至愿也。
干渎威严,臣无任陨越俟罪之至。
陈了翁与兄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一、《宋元学案补遗》卷三五、《宋陈忠肃公言行录》卷七
章氏议却不成,农师极惓惓,亦不敢就。
自到官,尤觉中馈不可无人,而瑞奴等零丁,益可怜,不免议同年周户曹之妹(锷。)
其家清贫,其人年长。
贫则不骄,长则谙事。
为瑞奴等之虑,只欲如此。
书尾又云:周氏虽贫,然举家好善,故就之,男女可无虑。
予尝读陈忠肃公之文,观其述己之志、称人之善,未尝不推而决诸义利取舍之间,于是知公之所以常胸中浩然,前定不疚者,其所自得盖有在也。
孟子曰:「欲知舜与蹠之分无他,利与善之间耳」。
又曰:「生亦我所欲,义亦我所欲,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也」。
陈公之学盖得诸此。
惟其察而精之也入毫芒,是以扩而充之也塞宇宙。
善观此帖者,亦足以识其几矣。
帖藏邯郸贾元放家,元放文学议论有馀,又通当世之务,而砥砺廉隅,不为苟合,其亦深有得于斯欤。
隆兴甲申十月九日新安朱熹谨书。
种师道同知枢密院事靖康元年二月癸丑 北宋 · 宋钦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一五、《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三
大臣国家之股肱,贤将兵民之师表。
进而戮力,克宣庙略之奇;
退以均劳,式举邦彝之茂。
肆涓刚日,敷告治朝。
具官种师道沈毅而善谋,静重而不挠。
发明儒术,说礼乐而敦诗书;
深练武经,立功名而安边境。
虑无愆素,谊匪辞难。
有牧人御众之材,居能躬率;
有忧国爱君之志,弗以家为。
克壮勤王之图,尤高卫社之绩。
内参枢筦,外总师干。
载惟年齿之尊,闵烦官职之重。
俾从优暇,宜涣恩徽。
希冕篆车,越视亚傅之秩;
神旗豹尾,改焕洮水之区。
领使于殊庭,并衍封于采邑。
留以自近,庶其少休。
庸示眷怀,式昭体貌。
于戏!
子房画策,终并赤松之游;
秦穆誓言,盖思黄发之问。
其暂释于机务,尚毋废于谋猷。
茂对宠光,益绥寿祉。
种师道太尉河东河北宣抚使靖康元年二月十六日 北宋 · 宋钦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一五、《三朝北盟会编》卷三七
门下:敌王忾而有功,既保干城之卫;
饰国典以行赏,敢忘鼙鼓之思!
载惟元帅之谋,允赖武人之俊。
诞扬褒律,敷告治朝。
检校少师镇洮军节度使、河北宣谕使河南郡开国公食邑三千四百户、实封一千三百户种师道,节□刚方,体□庄重。
勇有文略,深而寡言。
义匪辞难,奋不顾身而敢往;
虑无遗策,度能制命以有成。
尝入处于枢庭,比出提于戎乘。
丑虏闻风而潜遁,边镇传檄而自坚。
然居安虑危,宜预图于閒暇;
而有备无患,庶永保于大宁
载畴舆颂之公,俾专朔部之寄。
肆颁宠数,昭示眷怀。
是用冠秩右阶,擢升掌武之峻;
张威外阃,具膺宣尉之荣。
胙以爰田,陪之圭赋。
于戏!
充国自许,盖无踰于老臣;
陈平见知,遂尽护于诸将。
朕思有常德以立武事,尔其除戎器以戒不虞。
俾胡马莫窥于长城,而烽火自灭于幽障。
往若予训,益状乃猷。
太尉、镇洮军节度使河北宣抚使,加食邑五百户。
河北三帅固守三镇靖康元年三月十六日 北宋 · 宋钦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一六、《靖康要录》卷四、《三朝北盟会编》卷四三、《东都事略》卷一二、《九朝编年备要》卷三○
朕承道君太上皇帝付托之重,即位十有四日,金人之师已及都城,大臣建言捐金帛,割土地,可以纾祸,赖宗社之灵,守备勿缺,久乃退师。
而金人要盟,终勿可保。
肃王渡河北去未还,粘罕深入,南陷隆德,未至三镇,先败元约。
所过残破州县,杀掠士民。
夙夜追咎,何痛如之!
已诏元主和议李邦彦奉使许地李棁、李邺、郑望之悉行罢黜,又诏种师道、姚古、种师中往援三镇
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与人,且保塞陵寝所在,誓当固守。
朕不忍陷三镇二十州之民,以偷顷刻之安。
与民同心,永保疆土。
播告中外,使知朕意。
仍劄与三镇帅臣
种师道巡边诏靖康元年八月三日 北宋 · 宋钦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二○、《靖康要录》卷一○
枢密院事种师道前去巡边,交割宣抚司职事。
李纲赴阙,沿路巡视防守之具。
徽猷阁待制折彦质宣抚司参谋官。